第 42 章(1/1)

徐明薇应了一声,迟疑道,“二婶婶管家,家里下人行事都松散了许多,来客人也不问名帖,自己带了进来,结果背后露出一张脸来正是大公主,唬得我们当时心都要蹦出来了。”

贺兰氏自己有眼睛看,今天回家来如何没发现,只不过一时腾不出手来管罢了,当场叹气道,“知道她是个不中用的,没惹出大事,已经是万幸了。家里的事,慢些再收拾,正好趁了这个时候,把懒怠的都踢到庄子上去,省得这些老奴再把持着身份不肯用心做事哩。”

徐明薇听贺兰氏提到老奴,脸上一热,又往她怀里一扑,仰了脸撒娇道,“娘亲不怪女儿赶了马婆子走吧?”

贺兰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,说道,“真是越长大越回去了,怎地今天这般爱撒娇。娘早就知道你赶了马婆子走,赶了就赶了吧,娘正嫌她脸皮子厚说不动哩。法子是粗糙了一些,胜在管用,也好让底下这些人看看,谁才是这院子的主子。你呀日后也是要当家做主子的,好些事情也得张眼看着,学着,不能再像这几桩事情一般,直接亮刀子出手哩,遇上手段厉害的婆婆和妯娌,只怕不是对手,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和血吞了。”

徐明薇能处置得了马婆子,还不是依仗了主子的身份。这在家还好,可日后女孩子总是要到婆家去讨生活的,碰上婆家刁钻的老奴,徐明薇还能一样处置了?婆家要是给脸,还能在她背后支撑一二,若是处得不好,不在边上添乱子,落井下石就不错了。再者,女儿家最讲究的便是处处要落个好名声。徐明薇现在年纪还小,冷面处置了马婆子外人还道一声小小年纪便极有主意,好歹还能落个好字。但再大些呢,只怕就要被人说不够宽厚,待人苛刻了。

贺兰氏怜爱地轻抚着徐明薇浓如泼墨的发丝,做女儿家的,也得像这头发丝才好,又柔又顺,看着再娟秀不过,但扯了下来绕到喉间,却是利得能要人xing命哩。

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173

徐明薇也知道贺兰氏是为着自己好,虚心地点头应了,说道,“女儿日后一定仔细看着学,再不鲁莽了。”

贺兰氏欣慰地笑了笑,握了她的手道,“不急,日子还长,有娘在你后头看着,断不会叫你让人欺负了去。娘院子里还有事情,薇儿你回自己院子玩去,等晚饭了再过来,和娘好好说说宫里的事。”

被贺兰氏一提,徐明薇倒想起来她这刚回来,一院子的杂事都等着她去管,自己耽搁了她这么长时间,的确该走了。于是起身在镜子里照了,眼睛看着也没那么红了,才从贺兰氏屋子里走了出来。

贺兰氏送走了女儿,叫了心腹薛婆子一起,去二房院子jiāo接账本。路上薛婆子还在担心季氏得了管家的权利,会不会舍不得吐出来,却看贺兰氏脸上一丝愁容都无,也不好提这个话头惹主子厌烦,生生忍了。

二房守门的婆子一见是她们来了,连忙满脸堆笑地将人请进了院子。薛婆子还奇怪怎地二房的今日怎么这般客气,没想到后头迎上来的季氏和她那个nǎi妈子更是客气,听贺兰氏说是来拿回账本和小库房钥匙的,一点迟疑都没有,简直像是扔烫手山芋一般将东西都扔回给了她们,干脆利索得让薛婆子忍不住摸了摸账本皮面,既没成jīng也不咬人,怎地就让人怕成这样?

贺兰氏也不提季氏之前做的那桩荒唐事,左右有房素衣妥帖处置了,季氏自己也得了教训,这么多年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又怀了个肚子,自己便当作不知道,省得把季氏这个胆小的又吓出个好歹来。

季氏终于不用再填管家这个无底深坑,贺兰氏又体贴地没提旧事,这样一来,妯娌两个倒是显得面上和气得很。季氏送贺兰氏出门的时候简直快高兴哭了,她要是今天不回来,明天便是跟管事们结账jiāo割的日子,季氏还不是又要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去填缺口?

薛婆子一路跟着贺兰氏出了二房的院子,见左右无人了,才忍不住好奇问了主子,二房太太怎地这么容易就jiāo还了管家的差事。反惹得贺兰氏一阵好笑,说道,“到明日你就知晓了。”

其实都不用等到明日,薛婆子回了院子摊开账本一看,三月份的执条都没收齐,便知其中一二,难怪二房太太这么着急地要把账本还回来呢。

薛婆子坏笑着合了账本,早知道如此,太太才不该自己过了二房院子去拿账本哩,就该坐在自家院子里等着,二房的总忍不住自己要跳出来的。

不过这几个管事也是一肚子坏水,平日里看着倒还老实本分的,没想到换个人管家,便全都显出来了。

太太这次回家,本就是早了徐家众人先回的,除了家里的知道消息,只怕一时还传不到外头去。也不知明天众位管事见了大太太,又会是怎么一副脸色。薛婆子叹了一番人心隔肚皮,是好是坏全靠蒙,抱了看好戏的心睡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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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厢徐明兰急匆匆地跑回了四房的院子,却还是和她今早走时一样,冷冷清清的,不由心伤。惜时见她难过,问了门房才知道,徐家只有大房的提早回来了,许是得了徐明薇落水的消息,才回来得这般快吧。

至于徐老爷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,门房的也说不清楚,快则七八天,慢则半个月,极有可能是要拖到五月份了,毕竟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年纪摆在那里,舟车劳顿不得。

惜时带回来的消息显然也没让徐明兰有多少高兴。一屋子伺候的因着主子不开心,也不敢大声说话,生怕被徐明兰迁怒。晴雪居的人都在自家院子里待着,也没人在外打听大房的动静,竟连二房太太已经将管家的事情jiāo还给大房太太都不知情。直等到第二天傍晚府里传出了好几个管事被大房太太查出账目作假,撸了管事一职的风声,晴雪居里伺候的才知道这府里又变天了。

惜春拿这事当新闻说给徐明兰听,徐明兰不以为然道,“做假账的管事自然不能留用,大伯母这么做又没有做错,有什么好新鲜的。”

惜晴在边上凑趣,解释道,“姑娘有所不知,这些管事今天本来都是到二太太院子里禀事的,在那边吃了闭门羹才知道大太太回府了,这才抖出了事端。”

徐明兰听到这里才算真的听明白了,拿了帕子捂嘴笑道,“原来都是拿二婶婶当冤大头哩,也不知道二婶婶这管一次家,花费了多少银子?”

照理说以她的辈分,这样埋汰取笑季氏是十分失礼的。惜春她们巴不得她高兴了才好,哪里会理,一时又添油加醋,将那些管事不顾体面,死死赖在贺兰氏院子里求了不肯走的样子和徐明兰细说了,终于将她逗得又有了兴致。

“今天听大房里洒扫的婆子说,明天大房的要上寿山寺去拜佛还愿哩。本来是大太太是今天就要去的,被这些管事绊住了脚,没去成,才下了狠手,让大管家将人都打出去了。”惜时从外面进来,听众人说得热闹,也添了一句道。

徐明兰立刻竖了耳朵,追问道,“七妹妹可是要一起去的?还有要带谁?六妹妹去的不?”

惜时被她问住,为难道,“这个不曾打听,那婆子也就是跟边上的人随口一说,奴婢经过大房院子听到了一耳朵。”

徐明兰坐在梳妆台前想了半天,扔了梳子说道,“惜春,与我拿件披风来,我们上六妹妹的院子问问去。”

惜春眼角带怨地看了一眼惜时,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这下倒好,好不容易哄了姑娘高兴,这要是大房的拜佛还愿真带了六姑娘去,偏生没有叫上她们院子的,今晚她们可别想好睡了。

惜时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都能惹出事情来,她是知道徐明兰最不耐烦拜佛这种事情才说的,没想到今天她竟起了兴趣,心下自己也是叫苦不迭。

她见惜春真去找披风,凑到徐明兰边上迟疑着提议道,“姑娘怎地不去问七姑娘?姑娘若是真想去,大太太也会肯的。”

徐明兰瞪了她一眼,“谁个说我想去了,我就是去问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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惜时过后许久才明白过来徐明兰的用意。

当天晚上徐明兰去了醉星居,把徐明薇要跟着大伯母去礼佛的话头透露了一点给徐明梅,再暗示个一两句寿山寺求子保胎十分有名。

等她从醉星居里出来不久,季氏便差了婆子去大房跟贺兰氏提了,明日寿山寺一行,她也想去,让贺兰氏走的时候带上她们院子的。

既然二房的去了,没道理还留个四房的独自在家里。徐明兰才喝了晚茶,大房那边的婆子便笑着来传了消息,让她今天早些休息,明天随车马一起去寿山寺礼佛。

惜时简直服了她家姑娘,别的事情上头不见有这般聪慧,想要出门,跟大太太说一声便是了,偏要绕了这样一大圈,也是不嫌麻烦。

惜时不明白的是,徐明兰要的就是那种不是我求着要去的,而是别人求着我去的感觉,说白了就是矫情得慌。

贺兰氏也懒怠管这里面的弯弯转转,小姑娘总有这么一段时间,自认十分jīng明,其实手法粗浅得很,这样的心计使起来也是挺可爱的。

这天夜里近了子时,各院的便早早动起来了。贺兰氏是要去烧头香的,据说这样才足够心诚,因此连带着二房和四房的也必须早早准备起来。去的人数一多,这时间上便没那么好掌控了,一行人急赶慢赶的,也是子时过了一刻才赶到了寿山寺,还在前头的日子更好,香客们紧着前一天的上了山,留到今天才没人跟她们抢。

徐明薇极少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睡觉的,小孩子觉又长,下马车的时候都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。贺兰氏有些心疼,那薛婆子小心抱了,叹气道,“要不是被那些不长眼的拖住了脚,哪里需要赶这头香,看看这几个孩子,都困得不成样子了。”

徐明梅和徐明兰还好些,不过少些jīng神,人倒是还清醒着。

季氏这时也打着哈欠挺了个肚子走上来,问道,“大嫂,可烧好头香了?”

贺兰氏朝她点头,指点她去求子观音像前拜了,说道,“心要诚些,上香前先跟菩萨说好了,自己是哪家的信女,住哪里,哪儿的人,求的是什么,若是准了又要还什么……”

季氏已经也是拜过佛的,却没这般仔细过,心里虽然觉着麻烦,但看在子嗣大事份上,季氏还是跪在蒲团上虔心求了,烧了一柱高香,许了平安生子便捐十年香油钱的愿。

徐明梅,徐明兰还有徐明薇三姐妹却是在小沙弥的指引下,先拜了弥勒佛,再拜观音。因着都是求家宅平安的,几人烧的都是保香,并不复杂,不一时也都好了。

法印和尚这才上来,朝贺兰氏唱了句佛号,慈眉善目道,“女檀越心意诚灵,佛祖必能达成所愿,让女檀越心想事成。”

徐明薇在边上听得清楚,心下便觉得这和尚也不是那等净空之人嘛,说话多俗气。又想起徐明柏写来的信上有提到过法印和尚做的法事十分滑稽可笑,忍不住抬头看了那和尚一眼。

徐明薇一直以为法印和尚应该有些年纪了,没想到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,不由得一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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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印也注意到了她,怔楞了一下,舒展开眉目淡笑道,“小檀越眉宇间有大气候,倒颇有些来历。只惜前尘旧事,迷人入魔障,贫僧看小檀越命里带煞,尚有劫数未尽哩,阿弥陀佛。”

徐明薇听他语气,真以为他看出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,又惊又怕地望向贺兰氏,生怕她也起了疑心。

贺兰氏低头看她一眼,还以为徐明薇是听到日后还有劫数未尽而担忧害怕,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,才朝法印和尚问道,“大师可有破解之法?”

法印和尚说的话,贺兰氏其实并不相信,不过是大和尚为了香火钱,又存心找了借口罢了。不过徐明薇最近也的确是气运背了一些,先有大公主逃宫,后有被人推下湖,在大和尚这边花银子买个心安,也是好的。

法印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,才慢声说道,“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,小檀越挂了名号在寺中做个外单弟子,有佛祖照看着,必能逢凶化吉,一生顺遂。”

听到这里,徐明薇才算是松了口气,原来又是大和尚变着法子敲大户,差点把她魂儿给吓出来了。

贺兰氏自然应允,虽说寺中没有女徒弟,在寿山寺外挂个单却是可以的,当然没有白白挂单那样便宜的事情,少说也要捐个四五百两的香油钱。贺兰氏为着徐明薇的平安,一出手便是六百两银子,法印和尚看着那银票心里简直乐开了花,早知道贺兰氏如此爱女儿,便说得再重一些罢。

这时来庙里拜佛的也渐渐多了起来,都是离着远的没赶上头天的好日子,都想趁着香火稀少的时候求了心愿,免得佛祖听了太多,漏了自己的。

贺兰氏嫌殿里人多,等着季氏许好了愿,便要叫小沙弥带了她们去禅房休息。不想新来的香客中忽地冒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,直直地往徐明薇那边跑了过去。贺兰氏还怕是出了什么意外,却听得自家女儿惊喜地喊了那人一声,“宁慧姐姐,你怎么也来了?”

季氏显然也认出了傅宁慧,笑着对贺兰氏解释了。

贺兰氏一听她姓傅,不由得多看了几眼。只见她生得圆脸杏眸,颊上还浅浅地印了一对梨涡,一笑起来便十分明显。

贺兰氏见徐明薇正忙着和傅宁慧说话,便朝傅宁慧来时的方向望去,正好瞧见一名年纪在三十上下的美貌fu人,由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,也正含笑看向自己。

贺兰氏便知这个是傅家大房的太太了,忙牵了季氏迎了上去,笑道,“这位便是傅家太太吧?回来地匆忙,正要递了名帖到府上拜访哩,不想竟在这里先遇上了。若不是您家儿子及时出手相救,只怕我也见不着小女了。”

傅家大太太王氏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