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:尸变(二)(1/1)

他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,我却心头一酸 , 差点流下眼泪。

“放pì!这个不是办法,老子不准!”我带着哭腔喊道,一把松开贴在他脑门上的桃木剑,“你他妈活腻了老子还没有呢,杀了你好被警察找上门吗?”

我还是拉不下脸说,苏小堂 , 我舍不得你死 , 我不准你死。

“不会的小航 , 只有你可以做得悄无声息。因为你刺破的是我的魂魄 , 不会留下证据……”苏小航抓着我 , 眼神里带着鼓励,脸色却苍白难看得可怕。

“不可能!我做不到!”我扯开被他抓着的手。

在撕扯的过程中 , 我突然感觉摸到一处干皱的地方。

然后就感觉自己触摸过的手指变得发痒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难受。

我低头看自己的手,竟然也尸变了!

原来他妈的还会传染?!

一时间我和苏小堂默默无言 , 我感觉那一小块地方在逐步扩大,像蔓延无尽的毒蔓。

一开始是痒,很想去使劲挠 , 挠破皮也想挠。

然后就是被刀子割一样的痛,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,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瞬间像被利刃无情割破一般 , 干枯的血肉钻破皮肤表面 , 然后慢慢扩展开来。

没有感觉了。

我再看手指头 , 它已经变得和朽木一样,苍老可怖,但不痛不痒了。

这才不到一分钟 , 我的手指头已经完全尸变。

全身尸变估计还要不了一个小时吧 , 顶多俩,我还有闲工夫推导呢。

而且这件事过后,如果我还没死,还能去写尸变的变后感,一千字洋洋洒洒肯定不成问题。

这种突然从年轻的肌体变得苍老腐败的感受 , 只要经历过一次 , 就永远忘不掉了。

我盯着尸变的手指,对苏小堂说:“这下够了吧?老子陪你死,叫你不听我的话……”

苏小堂一开始看我沉默也不说话,这下子直接把我抱起来。

“你干什么苏小堂,嫌我死得不够快是不是?”我用没有尸变的手拍打他的后背。

“别动,小航。我不会碰到你的,放心。”苏小航的尸变的那只手的确离我远远的 , 他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扛在肩头了,“尸变的地方要尽快泡符水,不然会蔓延太快……”

原来是这样 , 我心想,却懒得回答他了。

我被他抱着走了一阵子,“小航你比小时候重多了。”苏小航大喘气地说,看样子累得不行了。

“滚,会不会说话,我都长大了能不重点了吗?”我没好气地说,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,叫他嫌我重,“那就放我下来吧 , 我又不是不会走路。”

“不行,运动会加速血液循环 , 尸变会更严重……”苏小航还是气喘吁吁,却逞强地扛着我继续走。

我感觉他后背都打湿了,耳边的头发也被汗水浸透完全了。

“可是,你不一样要尸变了?这么走路……”我立马反应过来,“你还有放下我吧 , 要死一起死,别一个先死了在地府孤独……”

对于死亡 , 大多数人肯定是害怕的。

但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 , 其实更多的还是接受和无助 , 只是单纯地想再活久一点 , 反而没有那么重的害怕和恐惧了。

反正现在我就是,只是不喜欢尸变那种令人绝望无助的感觉。

我能感受得到尸变的渐渐扩大 , 不用去看都知道哪里又被感染了。

除了最开始还会狠狠地痛,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悄无声息的侵蚀和摧毁。

“你不知道我是道士吗?身上有寻常人没有的纯阳之气 , 自然更能抑制尸变。”苏小堂解释起来,扛着我进了一间屋子。

“那你还急着要我杀你干嘛?看你刚才样子,我以为你死定了。”他把我放在凳子上 , 我看着他说。

苏小堂看着我尸变的手指头,眉头紧锁,“没那么简单 , 只是可以抑制 , 但迟早也是死。小航 , 你真傻,为什么要救我,反而赔上自己了……”

他语气淡淡的,充满了心疼和责怪。

这间屋子不大 , 仅仅点燃着几盏油灯 , 却照得房间里明亮光彩。

桌子上还放着水果和香烛,奇怪的是很安静,安静得有些异常了。

我才发现这儿连一只狐狸都没有,平时被它们吵吵闹闹惯了,现在清净了反而不习惯。

“也不一定就会死吧……”我语气带着不确定 , “也许 , 陆怀臻有办法,他那么厉害嘛。”

我坐在高高的凳子上,看着自己尸变的手指头,真难看啊。

这时候门外下起了雪,雪花飘舞得很好看,我却没有一点欣赏的兴趣。

我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, 今晚肯定受凉了。

苏小航已经兑好了一碗符水,他搅和了一下碗里 , 然后端过来放在桌子上。

“起码要七分钟,别把手拿出来。”苏小航抓着我的手放进碗里。

“知道了。”我虽然答应得轻松,天知道我手刚伸进去的瞬间有多想骂娘。

他妈的太痛了,火辣辣烧灼的痛感,跟被烈火自焚似的。

好在只痛了不到两秒,所以我还没发作已经过了,我只好当什么也没发生应和着。

苏小堂这时候突然在我额头上探了一下,“还好,体温还算正常。你刚刚说 , 陆怀臻有办法,是吗?”

谁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啊,我也就是随口一提。

虽然他在他们医院口碑的确不错 , 但对付尸变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。

“可能有,我也不知道。”我只好实话实说,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。

不然苏小堂和我抱着一腔信任去找他,结果只能等死,多绝望。

苏小堂在对面坐下 , “那快联系他,让他来看看啊!”

靠!

以为老子不想啊,这不是手机连着外套被你扔到水里了吗?

我却不直说 , “手机在外套里 , 外套在水里。”

这暗示够了吧?

谁他妈叫你扔我外套 , 现在要是找不到陆怀臻,你就后悔死吧!

苏小堂装傻充愣 , “噢,刚刚我的桃木剑也被邪神扔进水里了 , 那我去帮你取回来吧。”

卧槽,简直厚颜无耻啊!

说得好像就跟自己没关系似的,我不知道原来苏小堂还这么能耍嘴皮子 , 失算失算。

“去吧,快点回来。”我懒得和他耍嘴皮子了。

“小航,不管发生什么 , 都不要把手从碗里拿出来。记住,也不要走动,就坐在这儿等我回来。”苏小堂看着我 , 脸色郑重。

我的手指还在继续尸变 , 但速度的确变得缓慢了 , 要是不注意还看不见这变化。

什么不准走动,万一呆会儿出什么事必须动,那我不就瞬间变成干尸了吗?

那死相也太难看了。

“苏小堂这样吧,我有一个办法 , 直接把尸变的手臂砍下来 , 找陆怀臻续上,这个手术他肯定能做……”我放弃治疗般提议,大大咧咧地说着。

“不行的,小航。”苏小航看着我认真说,“如果这样能做 , 我不介意先打晕你再砍下尸变的地方 , 但没用。尸气一旦沾染,侵蚀的是你的心脏。”

苏小堂走近了,突然把我搂入怀中,“小航,别担心,会没事的。”

我知道他这不过是口头安慰而已。

苏小堂的怀抱冰冷坚硬得像石头 , 我知道这是因为尸变。

因为陆怀臻的怀抱也是一样的冰冷,尸变最开始就是痒痛 , 后来无感,再后来就是引起体温下降,变得和死人温度没什么两样。

“你到底哪儿惹上了这跟流感一样的尸变,还能这么传染,连截肢都没用……”我低声嘟囔着。

我突然想起刚刚苏小堂的话,他让我杀了他,死去的是灵魂。

难道尸变完了灵魂会被困在身体里?

这也太可怕了……我越想头皮越痛,催苏小堂道:“快去拿衣服来,拿回来把手机的水抖一抖 , 赶紧联系陆怀臻,我还不想死呢。”

苏小堂应了一声 , 然后转身走了一圈,把房子四周都贴上了符咒。

我看着这些漂浮的符纸,觉得怪特么诡异,搞得跟死人房子似的。

“你干啥啊?”我好奇地问。

“这是陆府的祠堂,你的那些亲戚客人不能进来。我用符纸封住 , 脏东西也进不来了就彻底安全了。”苏小堂解释道。

他还怪细心的 , 活人死人都考虑进去了。

等苏小堂走了 , 我一个人看着尸变的手指头发呆。

反正也无聊 , 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俩被感染的手指头 , 计算着苏小堂什么时候回来。

渐渐地我感觉有些困,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。

醒来的时候 , 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说话,“没办法啊 , 他为了工作的时候不被人打扰,只有小航才打得进去电话。”

“但小航的手机进水了,所有联系人都要手机里 , 我取出电话卡也没用……”苏小堂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焦急。

我动了动,发现自己脖子十分僵硬。

他妈的该不会这么快尸变到脖子了吗?

我心里一惊。

然后就发现是我自己多想了,只是歪着脖子睡 , 把脖子睡落枕了而已。

我费力地转动着僵硬酸痛的脖子 , 眼神的余光撇到桌子上的雪花狐狸。

“我去小白 , 你怎么样?该不会死了吧?”看着满身雪花的小白一动不动,我连忙用没尸变的手去拨了两下,“你可不能死啊 , 要是被家仙老爷爷知道他后孙死了多伤心啊,万一还找我麻烦就更惨了……”

拨了两下 , 它的小爪子动了动,还有温度,我瞬间就放心了。

只是被冻住了而已,可怜的小东西。

我把它拎起来捂进怀里,自己又被它冻得直哆嗦。

“我可怜的儿媳妇哎 ,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管这小畜生做什么。”梅教授见我醒了连忙凑上前来 , 看见我似乎是冷得慌,把自己贵重的皮毛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,“穿这么少,冻着我的乖孙儿可怎么办。”

我转头看她,她脱了厚大衣就剩件单薄的旗袍了。

虽然挺美挺性感的,但光溜着腿扛不住这下雪的天啊。

“您不冷吗?要不还是您穿吧……”我手指拈着大衣要还给她 , 哪有冻了老人家保全年轻人的道理,还是自己未来婆婆。

梅教授却赶忙阻止我的动作 , 重新给我披好,还系上了扣子。

“你好好的妈就满足了,知道吗?”梅教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“你说你这个丫头,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?这都叫什么事儿啊,尸变都让你摊上了……”

“我哪知道自个儿怎么这么倒霉……”我摸着鼻尖,然后安慰她说:“没事,陆怀臻不在,苏小堂一样可以。”

苏小堂却无力地摇摇头,“小航 , 我只是个道士,能延缓尸变的速度 , 但解决不了根本。顶多十二个时辰,我只能替你撑过十二个时辰。”

十二个时辰,就是二十四小时,也不过一天……我突然害怕了,不想自己只有一天可活 , “苏小堂 , 你不是,不是还有个师父吗?”

既然是苏小堂的师父 , 那应该比苏小堂半路出家的成色好几分 , 我思忖着 , 说不定他能救我呢,再不济也能让我多活几天。

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挂了吧?

我苏小航还是一年纪轻轻的嫩苗 , 太可惜了。

苏小堂脸色有些为难,许久他才咬着chún不太情愿地提起他师父 , “我师父,现在可能不太行……他年轻的时候还算得上大名鼎鼎,现在每天就知道喝酒,喝得不省人事就开始耍横撒泼……”

“就知道喝酒 , 你师父是不是叫赵无定?”梅教授这时候突然打断苏小堂,眼里闪过jīng明算计的光芒。

“您认识我师父?!”苏小堂很吃惊,“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 , 是的,我师父就叫赵无定……”

“嗯 , 很久之前就认识了。”梅教授面色淡定 , 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,“只是没想到他后来那么自甘堕落,实在是败坏门风。”

梅教授思索了一阵子 , 死马当活马医还是看向了我 , “小航,你记得陆医生的电话吗?你要是能背下就找陆医生,别去找他师父。”

虽然梅教授看起来对苏小堂的师父抱着路人态度,但话语之中还是有淡淡的疏远和瞧不上。

陆怀臻的号码,我当然会背。

我之前闲着无聊 , 在寝室不想睡觉也不想玩手机的时候 , 就盯着他的手机号码傻笑。

久而久之,电话号码就深深印在脑子里,挥都挥不去了。